印度借制造業提高國家競爭力
來源:www.ruogucaotang.net 作者:溫州驗廠網 發布時間:2008-04-01
21世紀經濟報道邀請羅蘭貝格戰略咨詢公司亞太區總裁Von Keller博士(中文名:馮凱樂)、中國駐孟買前總領事鄭瑞祥先生、商務部貿研院亞太部徐長文主任、外交部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所華碧云研究員,共聚“天下論衡”,暢談中印對比。 “印度制造”的后發優勢 主持人:最近,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《2005至2006年全球競爭力報告》顯示,中國與印度的差距更小。中國和印度分別排在第49位與第50位。印度正在為提高國家競爭力而努力,其中重要表現就是發展制造業。今年9月26日,印度政府公布了“印度制造業國家戰略”報告,顯示其發展“世界制造工廠”的決心。目前,印度制造業與中國相比如何? Von Keller:制造業的范圍很廣,但總的來說,中國要具有更多的優勢。印度雖然在某些制造業上比較成功,比如紡織業,但中國的電子消費產品的生產能力更有優勢。中國的外資投入很多,資金不是太大的問題,所以資本相對密集的產品中國的生產能力更強一些。 鄭瑞祥:中印兩國獨立時間相近,分別是1949年和1947 年。獨立之初,兩國制造業起點都很低。就一些所謂的洋貨而言,印度比中國稍強。例如,印度生產轎車比中國早。在1957年,印度最大的家族公司,就生產奔馳大卡車,出口南亞地區,在非洲也有市場。“高露潔牙膏”早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就在印度銷售,還有吉列剃須刀。 印度從來沒有封閉過,是半開半關的混合經濟,而中國是從極端的封閉到開放,在改革開放后,中國發展就比印度快了許多。目前,中國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比印度強,價廉物美。中國制造業所占比重高,而印度的服務業比較發達,這兩種產業結構各有利弊。 主持人:以汽車行業為例,中國對該行業采取了保護政策,國外汽車制造商只能通過建立合資企業進行投資,多數企業對轎車生產的核心技術并未掌握。而印度汽車產業的成功并非依賴于跨國集團大量的資本投入,而是依靠智能化的設計開發出造價低廉的本土化車型,且價格低廉。這兩種模式哪一種更有潛力? 華碧云:印度汽車業較早就自主開發了。過去印度汽車業主要靠與德國汽車公司合作,過了合同期限,可以在既有基礎上向前發展,變成自主開發。印度汽車業的自主創新意識比中國強。中國汽車行業有時候是一擁而上,或者重復引進,這些情況都應該盡量避免,印度在此也有教訓,但是它注意了這個問題。 徐長文:過去,中國在汽車產業發展上存在很多問題,政策改變直接影響了行業發展。有人說,外資進來,在我國生產汽車再銷售出口,中國可以賺取稅收收入,這種認識都是有缺陷的。主持人:印度的紡織業發展迅速,印度有更為廉價的勞動力,更為寬松的貿易條件,這樣印度紡織業的發展會不會成為中國有力的競爭對手? Von Keller:中國在某些紡織品上目前產量較大,比如服裝,羊毛衫等。問題是中國的成本優勢還能持續多久。中國的某些地區,已經不具備成本優勢了。有些采購商已經向印度,孟加拉,越南等成本更低的國家轉移采購。如果中國的人力成本仍然以每年10-12%的速度增長,就有可能失去與印度競爭的優勢。但另外一方面,中國以往幾年在紡織品產品質量方面表現出色,仍會保持一定競爭力。 華碧云:印度是有這個想法,現在他們有專門的紡織基金,數額達到了幾百億,是專門用于支持技術創新的。但是中國的紡織品貿易是有優勢的,比如屬于機器紡織的部分,印度比我國薄弱很多,其技術沒有我國精良,因為過去印度國內家庭作坊式生產比較多。它的純手工紡織品在海外還是有市場的,但是大部分產品的品質比如絲綢,是不能跟中國產品相提并論。 鄭瑞祥:我國的紡織品對發達國家出口是有優勢的,發達國家比較青睞我們的產品,比如牛仔服。印度出產的紡織品在圖案和風格上則比較適合非洲國家。但發達國家對我國貿易設限,對印度的限制就比較弱。不過我國可以采取迂回的辦法。 主持人:關于中印兩國的人力資本上,根據 MERCER公司發布的報告,對中國的北京和印度的孟買、新德里做了一個對比,發現中國的工資成本明顯高于印度。隨著中國人力資本成本不斷提高,中國在與印度競爭中,會不會喪失吸引外資的優勢? 華碧云:中國人均收入比印度高,造成工資成本明顯高于印度。但企業不是單憑這一項決定投資意向,還要考慮其他因素,比如基礎設施、行業競爭力、投資外部環境等,但最根本的是企業投資能否賺到錢——利潤率決定投資意向。 印度目前基礎設施建設落后,公路、港口等效率低下,很難吸引投資者進入,至少短期內難以全面改善。如果印度在這方面加大投入,甚至比中國的條件還好,那印度的優勢就比較突出了。 徐長文:印度曾經是英屬殖民地,因此在語言上具有優勢。中國人發表的信息基本都是中文,而印度的官方語言為英文。 鄭瑞祥:德國和美國駐印大使和參贊曾和我比較過中印投資環境問題,他們認為印度有三條優勢:民主制度、司法制度和英文普及程度。最后,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最終只有語言一條是真正優勢。至于印度的民主制度,政府領導人更替頻繁,政策不穩。比如美國安隆公司曾在孟買投資三億美元建設電廠,后因政府更迭,印度要求重新談判,項目因此停滯,嚴重影響了美國公司的利益。 就印度的司法制度而言,其辦案效率很低,一個官司可能要花幾年。所以外企的投資也會受到一定影響。所以這前兩條優勢,實際都不如中國。所以,印度從1991年改革開放到現在,引進外資累計僅327億美元,不及中國的一個省。 不過,印度具有人才優勢,包括管理人才。比如,管理全國44個軟件中心的公務員只有500個,管理團隊相當精干,效率高,而且訓練有素。 主持人:印度政府已經看到了制造業對解決就業的重要意義,正在實施一系列的改革, 希望提升制造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。“印度制造”已經暫露頭角, 很多人也對 “印度制造” 充滿了期待。在很多亞洲國家已比較成熟的情況下, “印度制造”發展的空間有多大?與中國相比前景如何? Von Keller:中國和印度在制造業上有兩個很大的不同。首先,中國在基礎設施上占有很大優勢。中國的交通更為發達,這樣就大大減低了運輸成本。這也是中國產品更為便宜的一個原因。其次,中國的教育體系總的來說要好于印度。中國每年從大學畢業的工程專業的學生要遠遠多于印度。中國的基礎教育也要好一些。而印度的教育差別很大,鄉村有很多人從未受過學校教育,而另外一些人卻受到很好的高等教育。這兩個重要原因,令我認為中國在制造業上仍會保持一定的競爭力。 華碧云:印度短期內不太可能超過中國。因為中國發展基礎比它好,基礎設施比較強。目前,盡管印度很想在制造業領域替代中國,特別是出現了中美、中歐紡織貿易摩擦,印度覺得有了可乘之機。但印度要想超過中國,首先要看印度自己是否具有競爭實力。 在某些方面,印度確有優勢。印度的私營企業發展比中國早,在中國還沒有改革開放的時候,印度已經與外資合作,比如汽車業,1991年印度開放以后,十幾家世界著名的外資汽車企業,如福特、通用、豐田等都進入印度,因此它的汽車制造業能打入世界市場。現在,美國的主要汽車制造零件大部分從印度進口,因為現在汽車制造業已經跨國經營,而且也形成了一兩家很有競爭力的公司,而中國的汽車行業開放較晚。 印度模式的思考 主持人:中印兩國政府在經濟發展中有不同的作用。中國政府對整個經濟活動深入參與,而印度政府對市場干涉較少,為創業者提供了空間。由此,兩國的企業呈現不同的特點,中國國企實力強大,印度私營企業蓬勃發展。長遠來看,這兩種政府模式,哪種更具有潛力? Von Keller:在我看來,兩國政府在經濟發展上的影響作用都很大,但所采用的方式不太一樣。中國政府以發展生產力,提高居民收入為第一任務。但是在印度,政府很長時間沒有認識到這一點。印度的政府更為官僚。在印度成立一間公司要花很長時間。這也是為什么印度的外國直接投資要低于中國的原因之一。事實上,印度的私有化步伐也落后于中國。 鄭瑞祥:我國國企實力要比印度國企強,但印度私營企業遠比我國民營企業強大。印度的家族企業在獨立前就很具規模,獨立以后得到進一步發展。獨立以后,印度全國實力排名前三位的私營企業越發展越龐大。比如塔塔家族就涉足了很多領域,擁有80多家分公司,覆蓋汽車業、發電業、IT業等,影響力很大。它的模式已經相當成熟,效率非常高,生命力很強。而我國的民營企業平均壽命是三年半,經常是靠不正當的手段或投機方式一夜起家,這種暴發戶模式是很不成熟的。 徐長文:現在我國私營企業很多,雖然壽命不長,但是發展還是很快的。隨著今后市場經濟的進一步深化,我國今后可能要擴大更多的自主經營權利和范圍。我國民營企業做強有一定難度,但也必須承認,在我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過程中,政府對民營企業的發展起了很大作用,沒有政府強力的措施,民營企業也不能發展到今天的程度。 華碧云:印度的私營企業主要由政策來引導,經常通過稅收和貸款的調節來實現政策上的優惠,從而引導私營企業的發展,這是比較適合自由經濟的措施。中印兩國都在主張政企分開,但解決得都不太好。印度的國企常常是政企不分,公司的董事長由一些官員擔任,而且輪換頻繁,這容易導致他們缺乏對企業長期負責的精神,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也沒有獲得很大的改觀。 主持人:印度繞過工業化階段,通過大力發展第三產業直接進入后工業化階段,這種發展路線就避開了印度基礎設施投入不足所帶來的局限。而中國選擇的是大力投入基礎設施,發展工業化的路徑,在制造業尤其是重工業獲得了長足發展。相比來看,這兩種路徑各自的效果如何?哪種更有可持續性? 徐長文:在中國,政府起主導作用,所以才有資金來做基礎領域投資,不考慮回報問題。而在印度,這些就很難實現,私人在基礎領域投資,如修道路和港口,短期內收不回投資。所以印度政府在缺乏基礎設施的情況下,只能先走軟件行業的發展道路。 鄭瑞祥:印度領導人確實有一些很有遠見,1985年就提出用電子經濟將印度帶入21世紀。它的IT產業發展以后,確實得到了世界的關注。但是印度企圖繞過工業化,直接進入后工業化階段,我覺得是行不通的。 華碧云:印度的基礎設施與是否選擇后工業化道路并沒有一定的關系,哪個國家都應該搞基礎建設,但是印度沒有做到,它是不自覺地走上后工業化發展道路。不過目前其基礎設施也在改善,最近在建設兩條國家級的公路。印度的一些官員素質是很高的,他們的信息技術產業之所以發展得這么好,抓開發軟件的負責人功不可沒。再比如印度的能源短缺是其致命傷,自給能源不足30%,但印度石油部長每天都到處出訪,展開石油外交,為國家尋找油源。印度有一批高效率的專業知識的官員,只要這批人進行長期努力,我覺得印度發展前景會很好的。 主持人:印度企業治理機制更完善,而且國際化更成功,很多國外的投資者在印度股市上購買印度企業的股票。而且印度的金融體系比較健全,其商業銀行和股市都遠優于中國。從長久看,這方面的差距是否會削弱中國吸引力? Von Keller:印度的一些私人企業,尤其在IT行業,具有很強的國際競爭力。但中國企業的一個優勢是,政府非常支持它們的國際化。很難講印度和中國誰的國際化進程做得更成功,兩國各有長處。我預見未來的十年,兩國會有更多的企業出現在Fortune 500 中。 華碧云:我覺得會有影響。印度銀行業不良資產非常少,2003-2004年度,商業銀行的凈不良資產率只有1.2%。這么低的不良資產,中國做不到。就證券投資而言,即股票市場、金融保險方面的投資,印度吸引的外資可能現在就超過了中國。中國股票市場賺不到錢,但是印度的股票市場是盈利的。 鄭瑞祥:印度兩大股票交易所——孟買交易所與國家交易所(NSE)都在孟買,其中NSE的交易量僅次于美國納斯達克交易所,列全世界第三。因為印度股市的國際交往多,機構投資多,回報率高,所以投資者在印度更愿意投資于證券市場,而不愿意投資辦廠。 有一條值得我們學習,即印度通常是小步走、慢慢的開門,所以在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中沒有受到太大影響。印度的外匯管制很嚴,防范金融風險有一套特有的措施。 “龍象攜手”的可能 主持人:中印產業具有互補性,中印“車間模式”已經初見雛形,汽車產業中,就已經有中國生產配件,印度裝配整車出口的案例。還有一種說法認為“中國長于硬件,印度長于軟件,結合起來,兩國的IT就能進入世界領先地位”。這看起來是比較好的愿望,那么究竟兩國有沒有這種合作的可能? 華碧云:中印是可以合作的,但會受到一定的限制。印度很多東西都是自主研發的,具有專利權。在不損害到印度利益的情況下,可以合作,但若強求其最關鍵的、最賺錢的部分開放是不可能的。比如軟件業的世界前五名都進入中國,但核心技術還是控制在人家手中。同樣,中國也不可能把航天中的某一個關鍵技術開放。 徐長文:中印兩國今后的合作應該會持續下去。現在兩國貿易額保持每年40%的增長,這是很少見的,今年兩國貿易額已達到153億美元。中國的鐵礦大部分從印度進口,今后也不會減少;而印度的很多電器產品都是中國生產的,印度的窮人比較多,中國的產品物美價廉,所以印度對中國產品的需要會持續一段時間。中印未來在能源消費、生產以及能源技術方面的合作也會有。印度已經提出來要跟中國簽訂自由貿易協作問題,為投資提供便利,如果能取得較大進展,兩國的合作會更大一些。預計未來五年內中印兩國的貿易額會翻一番。 鄭瑞祥:中印商品貿易的前景更好一些。現在貿易結構已有一定改善,過去以原材料為主,而現在多是高附加值的產品。但是除了商品貿易以外,兩國還應該尋求廣泛的經濟合作。迄今為止,中國在印度投資辦廠的規模還不足一億美元,印度在中國的略多一點兒。其實中國在這方面還是很有潛力的,比如中國的發電機械設備、輸電網都比印度強,而且印度也很需要。印度非常缺電,即使是首都新德里也經常停電。印度的很多企業都備有發電設備,甚至小賣部都有一個發電機。中國幫他們發電是很好的構想,而且確實也有中國企業進入,但礙于印度政府的辦事效率低,僅搞了一兩個小項目。再如華為在印度的前期投資很順利,但后期就遇到了障礙,沒有獲得批準。從1996年中國就提出要與印度簽投資雙方保護協定,到明年就十年了,卻依然沒談成。 主持人:在石油輸出國方面,一直有歐佩克組織,就是防止各國在出售石油時,打價格戰;但是,在石油進口方面,卻沒有一個輸入國組織機制。尤其是亞洲一些石油需求大國,包括中印,都是油價高漲的受害者。中印在能源領域合作的前景如何? 鄭瑞祥:印度一般性的資源豐富,唯獨戰略資源石油短缺,對石油進口依賴程度高,所以將來的競爭會比較激烈。為此,印度石油部長一天到晚在外頭跑,滿世界的找石油。但我認為印度競爭不過中國,他們的經濟實力不如中國。比如競購哈薩克斯坦油田,我們出得起高價。很多時候競爭是正常的,但是要適當。 華碧云:在能源問題上,中印是既競爭又合作的關系,但競爭恐怕要大于合作。在尋找石油的時候,通常是誰能夠談判成功,誰就先占了,除非兩方加強透明度,互通信息,便于合作的時候大家合作。現在一些會議上,比如召開石油生產國與石油消費國對話,中印都有參加,也參與了一些合作。 舉例而言,印度在尼日利亞得到了一個油田,可并沒有說要跟中國分享。但另一方面,之前提出的修建中印俄石油管線,方便中印兩國從俄羅斯引進石油,就得到了印度的支持。其實印度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并不是空談,而是做了一些初期的研究,衡量可行性。所以說,印度并不是完全拒絕合作,還是避免惡性競爭的。 徐長文:我覺得在能源方面合作是很難的。能源有量的限制,一旦石油供應出現中斷,對中印的打擊都很大,所以競爭肯定存在。今后的合作可能更多的在一些會議上,一些意向的討論方面,實質性、機制性的合作恐怕很難。所以我們在能源問題上,比如共同開發和利用上應該留一手。